引子

我是个一事无成的青年人,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胡思乱想。最近我的肠胃经常如刀绞般疼痛,我蜷缩在逼仄的房间里不住呻吟。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常年的饮食不规律,无休止的酒精麻痹早就使我染上顽疾。当然,这顽疾从未得到官方确认,因为我从不去医院,二十五岁之后就未曾去过。你恐怕认为我是讳疾忌医,这当然不可能、我是一个受过多年正规教育的人,我当然相信科学(虽然我有时也不那么相信),不去看病仅仅是因为那里的消毒水气味令我作呕,并且我也享受疼痛的滋味.对,没错!如果没有这疼痛提醒我,我就 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能有所感的人

.开火做饭是从无可能的,我喜欢到城东那家茶馆吃饭,虽然那里的饭菜味同嚼蜡,但因为它饭菜的便宜和来客的稀少、我倒很乐意到那里就餐,店老板是个刻薄的老女人,经常用看砧板上死鱼的眼神望着你,她的厨艺极差,还相当不注意卫生,面汤里经常漂着死去的飞虫。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向你诉苦,相反,我认为生活恰到好处!过去三十年里我一直满怀热情去追逐,但最终一事无成,而今,我不用那么累,去追寻那些不可能的事物,无非坐吃等死，和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一样罢了。

你可能会用尖利的语言讽刺我:“你自己无所作为,颓废糜烂,怎么有脸说和大多数人一样?还污名他们混吃等死!”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别以为提着公文包上班下班就多么勤劳高贵。实际上呢,不过是被 奴役罢了,没有一个人是按本心做事,只是被恶心的现实压垮了脊梁骨，这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如今的我回望过去,总不免对过去的自己冷嘲热讽一番，什么理想什么正直、善良,勇敢,都他妈的像一句屁话(请原谅我的粗俗）。不如早点效仿那些蠢货，混吃等死！

因为我闲的可怕，要找些事情去做，我也不会什么，就用手边的纸笔向你们介绍一下我，我在这里说的当然不全是真正的我，我肯定会美化或丑化我自己，我也不打算发表，谁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丑恶？就从我的少年时代说起吧。

一

我在学校学习的时光，就是我苦恼与幸福并驾齐驱的时候。我可能生性懒散，讨厌课堂上的压抑和按老师说的学习，总是给自己的心灵放松，于是，我找到了那些让我感到快乐和激动的事情。我会在自习课甚至老师在的时候看课外书，在脑海里构思一篇篇诗歌，在家里时用铅笔勾勒所想。如果这样，我的成绩应该飞速下滑，可我仿佛天赋异禀，有限的做工也能让我在考场上打败许多人，虽然不是顶尖的水平，但也足够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我说这些，你们肯定又要讥讽了，认为我在假装谦虚实则自矜，其实我根本没有！相反，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优秀于他人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喜欢什么无分高雅，只是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我也经常说些违心我吧！那时候我总是偷偷写诗，偷偷画画，被别人发现时都会把草稿赶紧收起，怕被他们点评一番，更害怕被冠上“不学无术”的高帽，我是不会让自己异于旁人的，我希望融入他们，让他们喜欢我，接纳我，注意我，于是我总会去编造笑话逗弄他们，让他们开怀大笑，甚至那笑话的主角可以是我，那些我全不在意。

有件事情深刻改变了我，让我觉得自己心里的鸟儿有了飞翔的天空。李嘉喜是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我想想该怎么去形容他。他是一个高瘦的男生，认真思考问题时的侧脸总会吸引我的视线，我喜欢他的眼睛，那里仿佛能散发出别样的光芒，那时候我猛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人不同的取向。我很崇拜他上课的专注力和周旋于各种人际关系还能美名一片的社交能力，为了更好的瞻仰他，我开始去刻意接近。李嘉喜待人温和友善，至少当时的我如此认为，于是没有过多阻碍，我和他似乎成为了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好友（后来我知道，只是我单方面的黏着），而且内心的直觉告诉我，他和我的取向很是相似，这更坚定了我追逐的决心。于是，我的诗歌开始意有所指，画作也有模板，那是他在我心中的样子。当时的我勇气非常，为了和他有更多相伴的时间，我和他一起参加讨厌同学的聚会，实让我如坐针毡。他似乎也有给我暗示，玩笑口吻的调情，揉捏我手指的触感，都令我心神荡漾，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向他发问，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我和他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我看着他的眼睛坦白说

“我觉得我是喜欢男生的，你觉得我是心理有问题吗”

“当然不是”

“你呢，你喜欢男生吗”

他别过脸去，表情犹疑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他的不否认更丰富了我的想象，我开始幻想我们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的场景，在一张张纸条上写满告白的情话，然后藏进盒子。如果我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定会烧毁它们。

那是一个燥热的下午，我刚到班里就发觉有很多人在凝视我，当我回到桌子前就看到盒子里的情书散落一地，而且都被打开，对我犹如五雷轰顶。我怔怔的呆立原地，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唯有远处李嘉喜和朋友辩解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一度鼻子酸紧，却终究没有掉下眼泪。

从那以后,我和李嘉喜分道扬镳,从未再有过任何实质性交流,但我却仍旧不可避免的窥视他,以他的形象装点我的画,画中的色彩不再鲜艳,反而像雨天的乌云那般灰蒙蒙,他的脸也在我一张接一张的画里逐渐模糊。我的生活也没有太多变化,懒懒散散更基当初,并且对学校生活愈加不耐烦,我会三天两头请假休息,在自习时睡觉发呆,有时又因为忧虑或别的什么,开始在考试前疯狂学习,你仍旧可以朝笑我,嘲笑我的虚荣,因为我放纵自己却还想靠考试分数获得他人尊重,连我自己都感觉恶心。我开始在朋友圈里分享自己的画,只不过是设置了仅自己可见,这样做绝不是怕同学们的评头论足,而是希望各自安好。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街头与李嘉喜擦肩而过,惊讶于他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变老了,眼神里的炽热已经息灭,身边的女人可能是他的妻子，我见到他们依偎在一起，而他却表情僵硬。我不禁在心里嘲笑他的懦弱与平庸,但我又忽然为自己哀伤,目前的我可能更加糟糕，或许也被他看见了我的窘态,抑或根本没有认出我。

说来引人发笑,我高中快毕业时仍旧憧憬人生前路,在一幅画上写下一句诗

“我眺望远方,看星辰月亮,看林间小鹿，看阳春烟景”

很多年后我又加上一句

“却未曾走出阴影”

二

今天是个湿雨纷飞的天气，我穿着破旧的外套穿行在阴雨里，对于这细腻的雨丝，我竟然有种说不清楚的暧昧情绪。这座城市的雨可真多，和我老家完全不同。凉凉的雨水打在我的额头，会让我觉得很轻松，仿佛受到了来自造物主的爱抚。我可不想回家去而浪费了美丽的雨景，便走到公园棚子底下的桌椅上休息，既能听雨，又能拿出纸笔接着和你们诉说我的故事。

上面说了那么多，你们应该也对我有所了解了，但我现在要告所你，实际上你们的理解有巨大偏差！你们认为我是个缺爱的人嘛？相反，我获得的爱不比你们任何人要少。我少年时起就非常依赖我的母亲，尽管她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但她的人格却永远是我仰慕的对象。妈妈非常温柔，勤劳，有耐心，愿意对我的所有选择给予巨大支持，愿意听我诉苦，愿意为我的坏情绪买单，她也身体力行，家务活和赚钱总是俩手抓满。可

是悲欢离合总无情，我的妈妈死在了一场车祸里，那年她才40岁。我看着急救室的灯亮起又熄灭，内心竟然毫无波澜，扶着哭成泪人的爸爸办完了整场丧事，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只是每次在家呼唤母亲，常常忘记她已经离世，后来我打包带走了我所有的东西，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不想再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一切，就连父亲再婚我也没有回去。

最近几天晚上，我经常出现幻觉，看到母亲在我家里给我做饭，父亲没有再婚，也出现在我身边，我心里很是欢喜，但当我准备去拥抱他们时，这幻觉又急剧变化，母亲神情平静的望着我，询问我现在过的怎么样，父亲却消失不见，我怔怔的望着她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种挫败和愧疚涌向心头，母亲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也会非常失望，我刚想开口道歉，母亲又变成了那个尖酸刻薄的茶馆老板娘，催促我吃完赶紧离开，我便恍惚回家。

先写到这里，有人也向棚子下走来，我必须得停一下了。

三

雨天的那份手记被打断后,我也想不起来当时要接着写什么,于是请让我说些别的吧

这座城市的心情可谓阴睛不定,前两日还淫雨霏霏今天就艳阳高照，令空气都滚烫起来,在这般炎热的天气,再刻薄的老板娘都在茶馆里打开了空调,新置了一样浊酒,只是这浊酒确实低质,完全比不上商场里成瓶的牌子,老头们却很爱喝,他们个个醺红了脸,在那扯着嗓子吹起了牛

刺鼻的酒精总是让我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我二十六岁第一次到这座域市的时候,把故乡暂时抛到脑后，用难得的热情去接待这些让我耳目一新的事物,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某天晚上疯狂的经历来得印象深刻。城市的着夏不仅在白昼,满街的霓虹灯流光

溢彩比竞相开效的野花更绚丽,我就是在这样的晚上走进了一家酒吧.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喜好安静的人,而酒吧嘈杂的环境却让我获得了另类的安全感,我穿梭在意乱情迷的人群里,走到吧台向服务员要了杯鸡尾酒,靠在台边望着舞池中的男女,当我思绪缥渺时,一个泼辣但漂亮的始娘搭上了我的肩膀，我顿觉不自然,推开了她的手,她也也不恼,侧着身子和我说话

“你在等人吗”

“没有”

我扭过头去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我竟然从那双眼睛里想到了李嘉喜,于是不自然的回过头去

她注意到我一瞬间的失神,笑着说

“你的眉眼很像我初恋”

我不抬头,看着酒杯里的冰块,说

“他和记忆一起融化了吗”

“没有,他成了我脖子上的纹身”

我瞥了一眼她的脖颈,那是一串英文缩写。我和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不胜酒力,视线很快模糊起来,女孩

一会像李嘉喜,一会像已故的母亲,一会又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

她的话很快将我拉回现实

“你脸好红,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晚光灯下摇曳着树影婆娑,我和女孩坐在梧桐树下,她用娇小的手指触摸着我的掌纹,温热的触觉很快蔓延到我全身,这样的感受我己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她又用手掌托起我的脸庞，这温热被无限放大,待我从迷离反应过来时,她的唇瓣已已经近在咫尺,我勿忙起身躲开,站起身.她用迷恋的眼神瞪着我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作别,独自在公园的长椅上崩溃大哭然后在那里进入梦乡。

很多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对我来说是相当可怕的，我内心那么丰富的人，一做梦就惶惶不安，这次更是如此。在梦里，我身处一处僻静的旷野，在那里纵情奔跑，不过，前方突然有一个人影挡住了我，原来是我的妈妈，妈妈依旧和很多年前那般年轻有力，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和我说

“我的儿子追寻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吗，还每天快快乐乐嘛”

我不禁噙满泪水，说不出一句话，忽然身后又有一个人走近，我扭过头去，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李嘉喜用狡黠的语气和我说“为什么拒绝那个女孩，你还喜欢我，对吗？”

我刚想出言反驳，李嘉喜便消失不见，妈妈也随风而散了，我开始被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围住，他们嘲笑的说

“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又和那女孩眉来眼去”

我想大吼大叫，却被压住了声音，父亲也出现在我眼前，他靠近我，问

“孩子，啥时候回家看看啊”旷野的大地突然崩裂，我突然惊醒，发现昨天的女孩拿着画板和笔站在我面前，那时阳光明媚。她含着笑请求我给她画张画，我欣然接受。指示她站在附近的柳树旁，风吹起她素白的裙角，春风阳光的色彩与动感搭配刚刚好，我很快便画好了，并且在上面写了一句诗

“泪沾杏雨盈青袖，怅倚章台柳”

我仔细看着画中女孩的脸庞，怎么如此模糊，刚准备研究色彩是否出错，就一阵晕眩，在公园的长椅上醒来，清洁工看着我，说“怎么躺着里来过夜，小伙子赶紧回家去！”

我呆傻很久，才知道原来做了两个怪异的梦，扶住额头镇住头疼，一步步往家里走去。

三

你知道我最厌恶哪些人吗?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最讨厌的人是我,不过我不在意也无心反驳,请容许我举一个例子,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最令他感到恶心的应该就是衣服上的螨虫和发缝里的虱子,到这里你应该也能明自我意有所指,没错,你猜的很对,我要说的就是社会上的那群寄生虫.所谓寄生虫就是毫无上进之心,并且不事生产,还给社会带来负担的人

我一定要比这些人强,最起码我有过工作的经几，也没有给社会带来任何负担,我穷也只苦自己而已,这些寄生虫多是哪些人呢,是那些流窜在偏僻小巷,闹市阴影里头顶异色的青年,每次在遇到他们时我都恨不得啐他们唾沫,为他们不端的品行和恶劣的行径深感恶心.

别和我说他们只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彷徨少年,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不可教也的恶人,毕竟,再小的恶人他也是恶人,我前几日就和他们打了次交道

游手好闲的我总喜欢在城市里闲逛,我也就是在百货商场后的那处名日“楼外楼”的组屋小区后看到了寄生虫,他们四个男生,个个瘦骨嶙峋更甚于我,耳缝上别的香烟又细又长,四个人围在巷子口不许别人过去,连黄昏的微光都洒不进来,过路的少女男孩见到此番景象都绕道而走,可见几人淫威

我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那里凝视着他们,兴许是被我的眼神盯的发毛,为首的那位便破口大骂起来

”看你妈呀,赶紧滚!”

我走近他,不说话,仍旧直勾勾的看他,他又骂了句,后退了一步,果然，这群寄生虫就是色厉胆薄,我真想看看他们会有多凶恶,

我卯足力气一拳将他打的后退几步,之后便是迭起的叫骂和拳脚的嘈杂,我不想还手,便被他们一起打倒在地

当他们骂着晦气离去后，我擦掉嘴角渗出的鲜血，竟有一种咸咸的盐巴味，我靠在墙垣上，享受疼痛带来的激动，胃也跳动着响应，我看着从狭窄巷口穿过的夕阳，疯笑了起来。

很多天后，我在一处废弃的工厂铁皮房边，遇到了那四个青年其中的一个，他躺在地上满身青淤，额头上还流着血，我在药店给他买了绷带酒精，扔在了他面前，就离开了。我做这些不要以为是因为我善良富有同情心，而是为了站在高位上向下怜悯他，我可不会同情任何人。

四

我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很喜欢小动物，猫猫狗狗，牛羊鸡禽，经常幻想着它们开口和我说话，但这也只算幼稚的异想天开了。只是这渺远的爱恋，慢慢的被恐惧所吞噬。

关于这恐惧，有很多情景当我闭上双眼又会像幻灯片一样在我面前来回播放，比如野猫横穿马路时，在疾驰的车轮下破裂的肝脏，比如口含药瓶，不同抽搐眼角滴泪死在毒药下的大狗，又比如因为跳上餐桌，血溅铁铲的母鸡……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茶馆里等饭时想到这些，兴许是老板娘今天剁肉的声音格外的大，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到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了。我不像某些人标榜“素食主义者”，我也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我很喜欢吃肉，但我从不亲自下厨，我不喜欢碰到生肉，这可不是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毕竟君子远庖厨。不一会，一道小炒肉丝端到了我的面前，品相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当我准备下箸时，却发现手边没有筷子，于是跑到前台去取，无意间看到了后厨砧板上蔬菜和油血混合的粘稠物，顿时一阵反胃，回到餐桌，眼前的饭菜竟然让我呕吐了起来，老板娘跑来骂骂咧咧，我便起身想走，这狼狈的模样不想再让人看见，那老太婆却拦住了我，苛责的说

“钱还没付呢”

我一掏口袋把几张皱成一团的票子扔到了桌上，然后匆忙离开。

呕吐带来的晕厥还没有完全消受，我就发现自己马上要坐吃山空，手中的积蓄已经花费殆尽，无论我再怎么懒惰，也要想办法搞点钱了，不然肯定会横死在房子里尸体发臭了也没有人发现。

我近些年来都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靠着卖些字画勉强度日，最近好久没有提笔了，我决定去郊区找找灵感，那里的春光应更好。我提着画板踩着晨风，一路走到了那里，溪水潺潺，和风日丽，却一时不知道该画些什么。正当我用画笔敲击下颌思索时，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从草丛里钻出来，旋即在另一处打起了盹，还喵呜了几声。我不由自主的在画板上描摹了它。

五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画完画回来时遇到了谁。让我详细把那天的邂逅说给你听。

我本来想在黄昏时画完太阳的剪影就回家睡觉，却被夜晚的星辰与静谧的草甸吸引住了，于是又出我意料的多画了一幅，那么今天就有三幅作品了:猫，黄昏，晚夜，我可以卖其中两幅，留下一幅，至于我留下哪一个你猜猜看。

毕竟工作好久也是累了，我就准备去在路边小饭馆吃点东西，就不巧的遇到了那人。当时已趋近深夜，那家小饭馆没有一个客人，可能也是快打烊了吧，我就赶紧走了进去，老板似乎不理解我说的话，我大声说了几遍他也只是一脸傻笑，恰逢此时，一个清润的男声说

“老板是聋哑人，听不了的”

我回过头去，蓦然发现是李嘉喜，我一时语塞，只是简单“哦”了一声。他越过我上前去和老板打了一串手语，去店外寻了处位置坐下，并挥手让我也过来。我内心极度抗拒，身体却老实的坐下来了，这时我才能仔细看清他的模样。那双眼睛尽管不复少年时明亮，却仍旧独特秀丽。见他不说话，我就闲扯了

“这家餐馆可真是独特，聋哑的老板，露天的饭桌。”

他笑起来，说“这不像电影里充满故事的客栈吗，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浪漫的艺术嘛。”

听闻这句话，我冷笑几声

“是啊，我可能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而你呢，变得可太多了！”

老板带着微笑端来了饭菜，一一摆好后就走回去了。饭菜的烟雾升腾缭绕起面前的人，他说

“趁热吃吧，我请你”

我闻言顿时愤怒，大声呵斥他

“你是不是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认为我穷困潦倒，把我当乞丐接济呢？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装样！我踏马嫌恶心，李嘉喜啊，你他妈也没变，和十几年前一样虚伪。”

他没有说话，起身拿了几瓶酒到桌上，给我倒满一杯，我也不客气，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喝了好多。

他一边喝酒一边说“我早就知道你也在这小城里，却一直没见过你，没想到在今天碰见了。”

我没好气说

“遇到我嫌晦气吧，赶紧滚”

他不恼，接着给我倒酒

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说“你想让我过的怎么样！”我说话时手边的酒杯不慎翻倒，酒水洒了出来，李嘉喜抽出手纸递给我，我一把打开，自己抽了一张擦拭起来。

李嘉喜说“你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对吗？”

我瞪大了眼睛怒视他，示意他闭嘴。

他却不管不顾的往下说“那次的事情不是我策划的，我也不知情。”

我依旧不说话，开始左顾右盼。他接着说

“和你想象的一样，我就是个懦弱的人，我和你一样，我也喜欢男人，但我从来也不敢去想，我也不能是这样的人。”

他说的话我有在认真听，但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聋哑老板，他正趴在柜台前睡觉。

他不管我是否在听，继续说“我有父母，他们对我的期望是什么，是希望我结婚生子幸福美满，我不可能去忤逆他们，我害怕他们的愤怒，也害怕他们流泪，更害怕他们被别人议论如何如何，所以，我只能这样了”

我说“那你可真高尚！”

他也开始激动起来，语速逐渐变快

“可我也是个人，我也有情感，我承认我喜欢过你，但我能怎么办，一切都不宣之于口不就好了吗，那些信件散落出来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我回过脸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依旧滔滔不绝“我不能承认，我只能撇清关系，可我也很忐忑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无法和你说这些。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不过好在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让我这些话不至于藏一辈子。”他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过电话，那头是位女人的声音，催促他赶紧回家，他一把挂断电话扔在桌子上，然后扶住额头。

我喝了口酒，强装镇定的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吃完赶紧回去吧。”

一声“喵呜”飘进耳畔，白天那只小猫跑来我脚边，依偎着我，我抬手将它抱起，转身准备离开，李嘉喜叫住我，说

“对不起”

我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接着走了。

六

那只小猫真是奇怪，每到晚上就跑来我这里蹭吃的，白天就消失不见，真是活神仙般的生活。两幅画卖的价钱不错，我又能多懒一阵子了。这天我一如既往去茶馆吃饭，却被堵在了门口无法进去，老板娘矗立在门口，表情难看的注视着她那智障儿子搞砸了一箱子的碗碟，而儿子却在一边痴笑，来往的行人在那笑着窃窃私语，老板娘怒视一圈，扯着嗓子开口骂到

“你们这群狗日的，看什么看，看你老奶吗！怎么我儿子智障你们也想变成智障吗？我娘俩再怎么可笑你们也没有资格！我能把日子过的井井有条！”说罢扭头扯着儿子的衣领跑进了店面。我在那吃完饭也匆匆走开。